小奇與大亨 - 有趣味，沒有訓味

當初跟孩子讀故事的時候，最喜歡的就是書面註明教訓的故事書，例如：「改善孩子偏食的習慣」、「教導孩子以禮待人」等等。那時覺得，跟他讀書就要他學會些什麼，有陋習麼？教訓他使他改掉。還沒出現行為問題的，先吃下「教訓維生素」，增強抵抗力。

這類書的好處很清楚，教訓直接、一矢中的，忙碌的爸媽到書店裡一瞥書目，不用詳細閱讀，即可買下。我曾經一口氣買下二十多本整個系列的教訓書。孩子起初還是蠻喜歡的，經常拿來看，還告訴我很多大道理，如「小孩子不可以進廚房，碰利器」、「過馬路有幾種方法，有行人天橋、隧道等…」。但日子久了，書藏豐了，他們的讀書口味也慢慢顯現了。有趣味、沒有訓味的繪本，才是他們的大愛。

 

今天要介紹的，是格林文化出版的「小奇與大亨」，作者是Jane Goodall，著名的黑猩猩研究專家。故事講述小奇是一隻黑猩猩寶寶，一直被媽媽照顧得無微不至，在森林裡過著自由愉快的生活，直到一天，獵人來捕獵小黑猩猩，把小奇的媽媽槍殺了，小奇在媽媽身旁失聲狂叫。後來，身上受了傷、既累且餓又傷心恐懼的小奇被運到剛果一個市集去販賣，幸好遇到當地一個好心的男人，驅走了非法販賣黑猩猩的人，還把小奇帶回家，為他療傷，好好照顧他。小奇很喜歡這個主人，但當主人要外出工作時，小奇便很寂寞，因為家裡的其他人並不容許小奇進入屋內，當然也沒有主人待小奇的熱情和疼愛。

小奇只好向他能接觸到的唯一「大人」求助，便是家中另一寵物 — 身型蠻大的棕色狗「大亨」。大亨最初很冷淡，後來終於接受了小奇，甚至讓小奇抱著自己，騎在自己的背上。而小奇就好像抱著媽媽一樣的溫暖，睡覺的時候也要抓住大亨的毛髮，捲伏在旁。不過，小奇一天一天長大，大亨已經承載不起小奇的身體了。而且，主人明白，小奇應該回到自己的族群中，學習黑猩猩的行為和生存技巧，於是便忍痛將小奇送到專門收留黑猩猩孤兒的動物庇護所。小奇走了，大亨悵然若失。

故事有教訓嗎？沒有，幸好沒有寫出來，不然故事帶來的感動就要被砸壞了。故事的內容就是種子，感動了孩子，落在孩子的心田，發芽長大，會種出什麼樣的花果？你我都不知道。要是加了個教訓，果就只有這個，你還想要什麼？

跟恩祈讀「小奇與大亨」時，恩祈讀到小奇被運走的時候，他不斷問我：「媽媽呢？媽媽在那裡？」包含的意思是為什麼媽媽不出來救小奇。

我告訴他「小奇的媽媽死了。」他似乎不明白死亡的意思：連忙說：「小奇回到森林去找媽媽不就可以了嗎？小奇的媽媽不是在森林嗎？她在哪裡？」

這時，我想是時候告訴他死亡是什麼回事。我說：「死了，就是永遠不會再起來。」

恩祈堅持小奇的媽媽還在森林裡：「但她還是在森林了，小奇可以回森林找媽媽啊！」

不忍心，但決定告訴孩子真相。我說：「死後身體會發臭腐壞，最後只剩下骨頭。小奇回去，也不會找到媽媽。」

恩祈開始明白了，代入了小奇的感受，忽然一陣思念的哀愁：「小奇一定好想媽媽。」

小奇對媽媽的思念，映襯出獵人的殘忍和自私。不用大聲疾呼愛護環境、保護動物、禁止狩獵，孩子已經意識到人類只顧私利的商業行為，為其他生物帶來多大的傷害。教訓沒有說出口，卻最深刻。好的東西，不需要硬推。

家長請留意：

(1)    書中的黑猩猩非常寫實傳神，由其是小奇憂鬱的眼神，看了來真讓人感到哀傷。孩子看著圖畫，定會體會到小奇掛念媽媽的傷感。

(2)    圖畫集中描繪動物，書中的人物大都不見樣子，除了小奇的主人 – 好心的剛果男人。但即使主人的樣貌清晰可見，書中亦只稱之為「男人」，沒有明確的姓名。可見作者繪者在此繪本中，欲從動物出發點來看世界，還絲絲滲著對人類行為不值的蔑視。